回到广汉市区,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街灯次第亮起,给这座因三星堆而声名鹊起的川西小城披上了一层温暖而略带喧嚣的橘色外衣。空气里飘荡着麻辣火锅和各种小吃的混合香气,与之前在月亮湾感受到的阴森死寂形成了强烈反差,仿佛一脚从阴曹地府踏回了热辣人间。
楚月显然更适应这边的画风,虽然小脸依旧有些苍白,但眼睛里的光彩已经恢复了大半,主要是被路边摊上那些滋滋作响的油炸土豆和香气扑鼻的钵钵鸡给勾的。
“林老师,咱……咱先找个地方吃点东西垫垫?”她揉着咕咕叫的肚子,可怜巴巴地看着林昭焕,“我感觉我刚才把这辈子的能量都给吓没了,急需碳水和蛋白质补充!”
林昭焕看了她一眼,这姑娘心也是真大,刚从鬼门关溜达一圈回来,就惦记上吃了。不过,他也确实需要休整一下。催动雷符,尤其是动用了指尖血,对他消耗不小,丹田气海有些空虚,连带着右肩那道老伤也开始不安分地跳动,传递着丝丝缕缕的酸痛感。更重要的是,他需要一个绝对安静、不受打扰的环境,来处理那个可能附着在身上的“小尾巴”。
“先找住处。”林昭焕言简意赅,“吃饭不急。”
“哦……”楚月有点小失望,但也没敢反驳,刚才林老师那手凭空炸雷的本事,已经彻底把她给镇住了。她现在对林昭焕是又敬又怕,外加一百二十分的好奇。
两人没去那些看起来就游客扎堆、装修新潮的连锁酒店,而是由楚月凭着她跑新闻攒下的“土地缘”,七拐八绕地找到了一条相对僻静的老街。街口有棵巨大的黄桷树,枝繁叶茂,虬结的根须深扎在石板路缝里。树下坐着几个摇着蒲扇、抽着叶子烟的老大爷,悠闲地摆着龙门阵。
老街深处,有一家不起眼的二层小楼,挂着一块褪色的木招牌,上书三个字:“忘忧旅馆”。名字倒是挺文艺,但看那斑驳的墙壁和略显陈旧的窗棂,就知道这地方肯定有些年头了。
“就这儿吧,”楚月指着小楼,“我以前跑新闻的时候住过一次,老板是个挺和气的老太太,房间不多,但干净,关键是……便宜,而且清净!一般游客找不到这儿。”
林昭焕抬头打量了一下。这旅馆的位置选得有点意思,坐落在一个小小的“回风聚气”之地,虽然规模不大,但气场相对稳定平和,不像主干道旁那些被车流人流冲刷得驳杂不堪的地方。而且,旅馆本身似乎也被主人打理得颇为用心,虽然陈旧,却无衰败颓废之气,反而有种岁月沉淀下来的安稳感。
“可以。”他点了点头。
旅馆老板果然是个面容和善的老太太,戴着老花镜,正在柜台后面慢悠悠地织着毛线。看到楚月,她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哎呀,是楚丫头啊?有日子没见你了,又来跑什么大新闻了?”
“王婆婆好!”楚月甜甜地叫了一声,过去熟络地聊了几句,很快就敲定了两个相邻的单人间。
房间果然不大,陈设简单,一张木板床,一张旧书桌,一个吱呀作响的衣柜,独立卫生间倒是收拾得挺干净。墙上挂着一幅打印的、像素不太高的风景画,画的是附近某个油菜花田。
“林老师,条件简陋了点,您多担待。”楚月帮林昭焕把简单的行李(就是一个看起来很普通的双肩包)放好,有点不好意思地说。
“无妨,清净就好。”林昭焕环顾了一下房间,走到窗边。窗户对着旅馆后院的一个小天井,天井里种着几丛茂盛的芭蕉和一架开得正艳的三角梅,隔绝了街面的喧嚣。他满意地点点头,“你先去吃饭吧,或者在房间休息。我需要静坐一会儿,不要打扰我。”
“哦哦,好的!”楚月连忙点头,“那……有事您叫我?我就在隔壁。”
“嗯。”
等楚月带着点小雀跃(终于可以去觅食了)又有点小担忧(林老师一个人没问题吧)的复杂心情离开后,林昭焕反锁了房门。
他没有立刻开始,而是先走到房间中央,缓缓踱步,仔细感受着这个空间的气场。确认没有被外人动过手脚,也没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残留后,他才从背包里取出了他的宝贝罗盘“玄龙”,轻轻放在了书桌上。
接着,他拉上了窗帘,房间里顿时暗了下来,只有从门缝和窗帘缝隙透进来的微弱光线。他没有开灯,对于他要做的事情来说,自然光线或者完全的黑暗,都比人造光源更适宜。
他盘腿坐在床上,五心朝天,脊背挺直,双手在丹田处结了一个“定心印”,双目微闭,开始调整呼吸。
一呼一吸,绵长而深远,仿佛与这房间、这旅馆、乃至这整片天地的脉动渐渐合一。周围的喧嚣似乎在逐渐远去,他能听到的,只有自己平稳的心跳和血液流淌的微声。
体内的炁,在经历了之前的剧烈消耗后,如同退潮的河流,有些滞涩。他需要先将其重新梳理、引导,恢复一部分力量,才能进行下一步的精细操作。这个过程,对普通修行者来说可能需要数日甚至更久,但林昭焕命格特殊,天生“木火通明”,恢复力远超常人,加之他身负“癸丑桑柘木”的坚韧特性,只需要几个周天的吐纳引导,便能稳住阵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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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半个时辰后,林昭焕缓缓睁开眼,眸中精光一闪而逝,脸色虽然依旧略带疲惫,但眼神已经恢复了清明和深邃。
“好了,该来处理这个‘小礼物’了。”他低声自语,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
他再次闭上眼,这一次,他的意识沉入了更深的层面,开始进行“内视”。
在他的“视野”中,自己的身体并非血肉之躯,而是一片由无数光点和流动的能量线构成的复杂网络。经络如同江河,穴位如同湖泊,五脏六腑各自散发着不同颜色的光晕,构成了他独一无二的生命场域。
他很快就找到了那不速之客。
那是一缕极其细微、比发丝还要纤细百倍的灰黑色气流,如同狡猾的毒蛇,悄无声息地潜藏在他右肩的经络交汇处。那里,正是他旧伤所在的区域,能量流动相对混乱,如同一个天然的“盲点”,让这缕外来的阴冷气息得以暂时蛰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