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承业浑浊的眼睛里满是惊恐与愤怒,布满老年斑的手死死抓住赵莽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倭人...这些天杀的倭人!”他剧烈咳嗽起来,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他们早就盯上了《火铳谱》,还有我们改良火器的事...”
赵莽感觉心脏被狠狠揪住。他想起陆锋那阴冷的笑容,想起裴云琅平日里道貌岸然的样子,一股怒火直冲脑门。父亲的死、如今铸造坊的惨状,一切都串联在了一起。他握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徐老,您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他们得逞。就算拼了这条命,我也要查出真相!”
“没用的...”徐承业突然松开手,无力地靠在墙上,眼神中满是绝望,“他们的势力太大了,晋商、倭人,还有朝堂里的...”话未说完,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鲜血从他嘴角溢出,滴落在残破的《火铳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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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莽心中一紧,慌忙撕下衣角想要为老人止血,却发现徐承业的伤口在腹部,大片血迹早已浸透衣衫。那是方才爆炸时,被飞溅的铁片所伤。“徐老,您坚持住!我这就去找大夫!”他声音发颤,刚要起身,却被徐承业拽住。
“别去...”老人喘着粗气,“来不及了...听我说...”他颤抖着将《火铳谱》塞进赵莽怀中,“带着它...去京城...找金素妍...她...是徐达公的后人...”
赵莽愣住了,低头看着怀中残破的秘卷,又看看气息奄奄的老人,眼眶瞬间湿润:“徐老,您不会有事的,我们一起去京城,一起...”
“记住...”徐承业的声音越来越弱,“双层铸体...硫磺配比...还有阿鹤...她知道很多...”老人的手突然垂下,眼睛却还睁着,仿佛还有许多话没说完。
“徐老!”赵莽摇晃着老人的身体,泪水夺眶而出,“您醒醒!您不能走!”可回应他的,只有呼啸的北风卷着铸造坊内的烟尘,在寂静中回荡。
赵莽跪在地上,久久不愿起身。徐承业就像他的再生父亲,教会他铸炮之术,更教会他何为忠义。如今,老人却倒在这片他倾注一生心血的土地上。他缓缓合上老人的双眼,轻轻放下尸体,起身环顾四周。
满地狼藉的铸造坊,曾经是他们追逐梦想、想要改良火器守护大明的地方,如今却成了一片废墟。赵莽握紧《火铳谱》,心中的仇恨与怒火燃烧得更旺。他暗暗发誓,一定要找到金素妍,完成徐老的遗愿,让那些害死父亲、徐老,破坏大明火器铸造的人,付出惨痛的代价。
夜色渐深,寒风呼啸。赵莽背起徐承业的尸体,一步一步走出铸造坊。月光洒在他身上,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仿佛是一条通往未知与复仇的路,在黑暗中蜿蜒延伸。而他,早已做好了准备,哪怕前方荆棘丛生,哪怕敌人强大无比,他也绝不退缩。
薪火遗志
铸造坊内,焦黑的木梁在寒风中吱呀作响,破碎的陶片与扭曲的铁条散落成狰狞的图案。赵莽半跪在滚烫的青砖上,血水顺着脸颊蜿蜒而下,在粗布衣襟晕开深色的花。徐承业瘫坐在倾倒的铁砧旁,白发间嵌满铁渣,龙头拐杖断成两截,唯有抓住赵莽手臂的手仍青筋暴起,指节泛白如冰。
"这些倭人,竟敢用掺硫的铁料害我们!"老人剧烈咳嗽着,浑浊的眼中翻涌着滔天怒意,喉间溢出的血沫沾在花白胡须上,"这铁料遇高温易爆,分明是要置我们于死地!"他的声音嘶哑如破锣,每一个字都带着铁锈味的震颤,仿佛将积攒半生的愤懑都化作利刃。
赵莽感觉手臂被攥得生疼,却不及胸中翻涌的怒火灼人。记忆如沸腾的铁水炸开——七年前那个暴雨夜,父亲也是这般浑身浴血倒在铸造坊,身旁散落着同样布满硫斑的铁锭。那时父亲用最后力气在他掌心刻下的"查"字,与此刻徐承业眼中的不甘重叠成刺目的火焰。
"徐老,您放心。"赵莽的声音低沉如雷,伸手扶住老人摇摇欲坠的身躯。粗布袖口蹭过老人染血的衣襟,他瞥见《火铳谱》残卷边缘焦黑的缺口,那是徐家先祖随徐达北伐时留下的秘卷,此刻正被铁水烫出的洞蚕食着珍贵的文字。
徐承业突然剧烈抽搐,枯瘦的手指死死揪住赵莽的衣领:"当年...你父亲就是发现了他们的勾当..."老人的喘息混着血沫喷在他脸上,"裴云琅...晋泰商行...他们和倭人...早就在..."话音戛然而止,老人的头无力垂下,浑浊的眼珠却仍圆睁着,望向北方京城的方向。
赵莽的瞳孔骤然收缩。裴云琅这个名字如同一把淬毒的匕首,扎进他记忆深处。那个总摇着折扇的晋商少主,每次来查看火器时,翡翠扳指总会在火光中折射出阴冷的光。而此刻,陆锋腰间狼头玉佩泛着的幽光,与记忆里裴云琅书房暗格里的硫纹箱锁扣,在他脑海中重叠成完整的阴谋版图。
"我要查出真相!"赵莽的怒吼震落房梁上的灰烬,他抱紧老人逐渐冰冷的身躯,感觉父亲临终前塞给他的铸铁锤在腰间发烫。三年前那场夺走父亲性命的"意外"爆炸,作坊莫名出现的倭人铁料,还有徐承业坚持改良火器时收到的匿名威胁信,此刻都化作燎原大火在他胸腔燃烧。
寒风卷着细沙灌进残破的窗棂,吹开《火铳谱》残卷焦黑的页脚。赵莽瞥见其中一页边缘,用朱砂新添的字迹在血泊中格外醒目——那是徐承业昨夜刚写下的硫磺配比改良方案,墨迹未干就被鲜血晕染。他小心翼翼撕下这页纸,叠好塞进怀里,又将秘卷紧紧抱在胸前。
突然,铸造坊外传来整齐的脚步声。赵莽浑身紧绷,抄起父亲遗留的铸铁锤挡在徐承业尸体前。月光从破洞照进来,勾勒出十几道黑影,为首之人腰间的狼头玉佩在夜色中泛着冷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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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百户好雅兴。"陆锋摇着折扇踱进来,身后武士的刀刃映着残月,"私造违禁火器,还闹出这么大动静,莫不是想谋逆?"他目光扫过徐承业的尸体,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徐老爷子这把老骨头,终究没熬过啊。"
赵莽感觉太阳穴突突直跳,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父亲临终前的话在耳畔回响:"记住,好的火器能护佑万家灯火,坏的火器会成为杀人的刀。"他握紧锤柄,看着陆锋身后士兵腰间悬挂的樱花纹铁牌——那是倭人精锐的标记。
"把《火铳谱》交出来。"陆锋的折扇抵住赵莽咽喉,"留你条活路。"
赵莽突然笑了,带着血腥味的笑声在死寂的铸造坊回荡。他缓缓扯开衣襟,露出胸口用烙铁烫出的"忠"字疤痕,那是父亲在他成年那日亲手所烙:"想要秘卷,先从我尸体上跨过去。"
话音未落,铸铁锤已带着千钧之力挥出。在金属碰撞的轰鸣声中,赵莽仿佛看见父亲和徐承业站在火光里,手中的火铳喷出青白色的焰,照亮了大明的万里海疆。而他,必将成为薪火的传递者,让这团燃烧在心底的怒火,烧尽所有黑暗。
构陷之渊
铸造坊内残烟未散,破碎的陶模与扭曲的铁条在血泊中泛着暗红。赵莽单膝跪地,粗布短打浸透汗水与鲜血,手中的铸铁锤还残留着爆炸时的余温。当百户带着士兵踹开坊门的瞬间,他下意识将徐承业护在身后,老人白发间的铁渣随着剧烈咳嗽簌簌掉落,染血的《火铳谱》残卷在他怀中微微颤动。
"大人,我们是在为大明改良火器,增强军备,绝无谋反之意!"赵莽声音嘶哑却字字铿锵,脸颊伤口渗出的血珠滴落在胸前,晕开一朵朵不祥的花。他望着百户腰间晃动的狼头玉佩——与裴云琅管家陆锋的饰物如出一辙,心中警铃大作,"此次爆炸是因为有人暗中使坏,用了掺硫的铁料!"
百户闻言仰天大笑,脸上横肉随着笑声抖动,盔甲上的铜钉在火光中泛着冷芒:"好个巧舌如簧!私改火器本就违律,如今坊毁人伤,不是谋反是什么?"他突然逼近,刀鞘狠狠撞在赵莽肩头,"再说了,这掺硫铁料的证据何在?"
赵莽咬牙望向满地狼藉,目光锁定角落半块刻着樱花纹的铁锭——那是倭人私铸的标记。可还未等他开口,百户已一把抓起铁锭,狞笑着抛向空中:"倒是提醒本官了,这带异国纹样的铁料,岂不正好做实你们通倭的罪证?"
"你!"赵莽怒目圆睁,握紧的铸铁锤几乎要冲破掌心。他想起父亲临终前握着他的手,说"火器关乎将士性命"时的郑重;想起徐承业颤抖着翻开《火铳谱》,说"此乃徐达公北伐秘传"时的虔诚。如今这些心血,竟成了构陷他们的利刃。
"带走!"百户不耐烦地挥手,士兵们如狼似虎扑来。赵莽本能地挥舞铁锤,火星四溅中,他瞥见百户袖中滑落的半截信笺——泛黄的宣纸上,隐约可见"晋泰商行"的落款。那正是裴云琅的商号,与三年前父亲离奇死亡时,出现在铸造坊的劣质铁料来源如出一辙。
徐承业突然剧烈咳嗽,挣扎着从怀中掏出半块虎符:"我徐氏先祖随徐达公..."话音未落,一名士兵的枪托已重重砸在老人头上。虎符坠地的脆响中,赵莽感觉胸腔内有什么轰然炸裂。他红着眼挥出铁锤,却被三支长枪抵住咽喉。
"赵莽啊赵莽,"百户慢条斯理擦拭佩刀,刀尖挑起赵莽的下巴,"知道为何选今日动手吗?三日前你派人去京城送改良火器的密函,可曾想过,那信使根本没走出宣府城门?"
这句话如惊雷炸响。赵莽猛地挣扎,却被铁链勒得手腕渗血。他想起小六出发前兴奋的模样,想起那封藏着徐承业毕生心血的密函,此刻想来,竟是将他们推向深渊的催命符。
"把《火铳谱》给我搜出来!"百户的吼声在坊内回荡。士兵们粗暴扯开徐承业的衣襟,抢走那本残破的秘卷。老人发出虚弱的呜咽,枯瘦的手指徒劳地抓向虚空。赵莽看着羊皮封面被铁靴碾碎,先祖的铸炮秘术在尘土中支离破碎,突然笑了起来。
那笑声带着铁锈味的血腥,惊得众人一愣。百户踹了他一脚:"笑什么?"
"我笑你们这些狗贼,"赵莽吐出带血的唾沫,"以为毁了铸造坊,夺了秘卷,就能堵住天下悠悠之口?我父亲、徐老,还有无数因劣质火器丧命的将士,他们的冤魂不会放过你们!"
"押下去!"百户恼羞成怒,"先关入诏狱,待本官禀明朝廷,定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铁链拖拽声中,赵莽最后望了眼逐渐熄灭的熔炉。那里曾倾注着两代人的热血,此刻却只剩焦黑的残垣与凝固的血迹。他在心中默默发誓:裴云琅,还有你们这些幕后黑手,就算坠入十八层地狱,我赵莽也要将你们的阴谋公之于世。而这把父亲遗留的铸铁锤,终有一日会敲碎你们的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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枷锁与誓约
赵莽的铸铁锤划破弥漫着硫磺味的空气,带起一串火星。锤柄上经年累月的汗渍与血痕在火光中若隐若现,那是父亲留下的印记,也是他守护铸造坊的信念。"我看谁敢!"他的怒吼震得铸造坊内的残垣断壁簌簌作响,飞溅的碎石混着铁屑,在地上划出凌乱的痕迹。
为首的百户冷笑一声,挥手示意。更多士兵举着长枪从坊外涌入,将赵莽和徐承业团团围住。老人靠在倾倒的铁砧旁,白发间还沾着爆炸时的灰烬,浑浊的眼睛里满是愤怒与不甘。赵莽挥舞铁锤,每一次挥动都带起凌厉的风声,逼得靠近的士兵连连后退。可对方人多势众,长枪如林,渐渐将他的活动范围压缩到墙角。
"小赵,别管我......"徐承业虚弱地咳嗽着,伸手想要拉住赵莽,却被一名士兵粗暴地推开。赵莽见状红了眼,铁锤舞得更急,却在转身时被人从背后偷袭,一棍重重打在肩上。剧痛让他踉跄了一下,手中的铸铁锤险些脱手。
混乱中,不知是谁的长枪刺中了他的大腿。赵莽闷哼一声单膝跪地,温热的鲜血瞬间浸透裤腿。更多士兵一拥而上,冰冷的锁链缠住他的手腕和脚踝。他奋力挣扎,铁索与地面摩擦出刺耳的声响,却敌不过众人的合力压制。徐承业想要冲过来帮忙,却被两名士兵死死按住,老人的怒吼与咳嗽声混在一起,听着让人心碎。
"带走!"百户不耐烦地一挥手。赵莽被士兵们强行架起,沉重的枷锁套在脖颈上,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铁链拖在地上,每走一步都在青砖上擦出长长的痕迹。被押解着走出铸造坊时,他艰难地回过头,望向这片倾注了无数心血的地方。
熔炉中尚未熄灭的火焰依旧在燃烧,赤红的火苗在废墟中跳动,仿佛是不屈的灵魂在呐喊。那些破碎的陶模、扭曲的铁条,还有散落一地的工具,都在无声诉说着这里曾经的忙碌与辉煌。赵莽的视线扫过墙角那半截刻着樱花纹的铁锭——那是倭人掺硫铁料的罪证,此刻却被百户踩在脚下,碾进泥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