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锦衣卫35

3. 银票残角的拓扑密码

第一幕:残角现世

1. 票号验尸

祁承天推开福州分号的飞鸽传书,薄如蝉翼的桑皮纸上只有寥寥数字:

「福州分号遭劫,银库焚毁,疑有内鬼。」

他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节奏与方才祁思齐拨打算盘的声音诡异地重合。HEXP——这四个字母在他脑海中盘旋,像一只毒蛛在织网。这不是晋商密押,而是英格兰银行的汇票防伪标记。去年在上海租界,他亲眼见过汇丰银行的经理用这种编码核对汇票真伪。

"德海,"祁承天突然开口,"去年腊月,福州分号是不是经手过一批洋商的茶叶款?"

王德海翻出账本,枯瘦的手指在泛黄的纸页上滑动:"是,经手人是二掌柜周汝昌,共兑付鹰洋三千枚。"

"验票的是谁?"

"是..."王德海突然噎住,账本上的墨迹似乎灼伤了他的眼睛,"是思齐验的。"

内室的温度仿佛骤降。祁承天想起三个月前那个雨天,少年浑身湿透地站在票号门前,说他从广州来,想学真正的票号本事。那双眼睛太干净了,干净得不像是经历过乱世的人。

"三爷!"一个伙计慌慌张张冲进来,"衙门来人了,说要在咱们库房搜赃银!"

祁承天冷笑一声,从博古架上取下一把青铜钥匙。钥匙插入暗格时发出沉闷的咔哒声,藏在《永乐大典》仿本后的密格缓缓打开。里面是一本烫金账册,封皮上用朱砂写着"阴账"二字。

"德海,你去应付衙役。"祁承天翻开账册,"让思齐来见我。"

当祁思齐再次站在内室时,烛光在他脸上投下摇曳的阴影。少年看见师父手中的账册,瞳孔骤然紧缩。

"知道这是什么吗?"祁承天声音很轻,"光绪二十三年,福州分号周汝昌私吞漕银八万两,做假账平了亏空。"他翻到一页,指尖点着一行数字,"这笔账,用的是斐波那契密押。"

祁思齐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师父,我不明白..."

"HEXP,"祁承天突然暴起,账册重重拍在桌上,"英格兰银行的验票码怎么会出现在晋商银票上?除非有人里应外合,用真票套假银!"

少年踉跄后退,后腰撞上了摆放戥子的黄杨木架。精巧的铜秤盘叮当作响,像一串嘲弄的笑声。

"是周掌柜逼我的..."祁思齐的声音突然变了,带着浓重的闽南口音,"他说我爹的赌债..."

祁承天从袖中抖出一张桑皮纸,正是方才验过的银票残片。此刻在烛光下,边缘的锯齿分明组成了四个字母:T-R-A-P。

"你以为我在验票?"老朝奉的笑容像一把生锈的刀,"我是在验你。"

门外传来杂乱的脚步声,王德海带着四个镖师冲进来。祁思齐突然从靴筒抽出一把西洋折叠刀,刀锋在烛光下泛着蓝汪汪的光——淬了毒的刀。

"你们晋商的金库,"少年咧嘴一笑,露出两颗虎牙,"早该换换血了。"

祁承天没有动。他看着少年扑来的身影,想起三十年前广州码头那个雨夜,自己也是这样握着刀,走向那个教他洋文的老账房。

镖师的铁尺砸在祁思齐后脑时,老朝奉正用镊子从残片上夹起一粒几乎看不见的银屑。那是英格兰银行特制的金属防伪颗粒,在山西票号的百年桑皮纸上,像一滴不该存在的眼泪。

"烧了吧。"祁承天对王德海说,眼睛却望着窗外渐亮的天光,"连灰都别留下。"

当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时,平遥城最年轻的假票师傅被装进麻袋,沉入了汾河最深的回水湾。而那张带着HEXP记号的银票残片,在祁家内院的铜盆里,烧成了一缕带着异国气息的青烟。

2. 《平准书》密钥

祁承天从袖中取出一枚铜钥匙,插入书案暗格。机关转动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暗格弹开,露出一本薄薄的册子,封皮上写着《盐铁论》三字。

"这不是真的《盐铁论》。"祁承天翻开书页,里面密密麻麻写满了数字和地名,"这是晋商两百年来所有不能见光的交易记录。"

祁思齐的指尖微微发抖。烛光下,他看见"福州"二字后面跟着一串数字:"癸卯年,石炭三十万担,银八万两"。

"师父,这是走私?"

祁承天冷笑一声:"比走私更糟。"他指向另一行字——"丁酉年,闽海关道台林某,火耗银两万"。"你以为福州分号为何突然遭劫?因为有人要灭口。"

窗外忽然传来瓦片轻响。祁承天眼神一凛,吹灭蜡烛,将少年拉到屏风后。月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投下细碎的格子阴影。一个黑影从屋檐翻下,悄无声息地落在院中。

祁思齐屏住呼吸。那人蒙着面,但腰间挂着的铜牌在月光下一闪——福州分号的腰牌!

黑影摸到书房门前,从靴筒抽出一把细长的薄刃,轻轻拨开门闩。祁承天的手按在少年肩上,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

小主,

"别动。"他在祁思齐耳边低语,声音比夜风还轻,"看仔细了,这就是票号的另一面。"

黑影进屋后直奔书案,动作熟练得像是进过这间屋子无数次。他翻开《史记·平准书》,从夹层中抽出一张桑皮纸,就着月光查看。

祁思齐瞪大眼睛——那张纸的边缘,赫然是同样的锯齿状缺口!

黑影突然僵住,猛地转头看向屏风。祁承天一把推开少年,抄起案上的青铜镇纸掷出。"砰"的一声,镇纸击中黑影肩膀,黑衣人闷哼一声,薄刃脱手,钉入地板嗡嗡震颤。

"周汝昌,"祁承天缓步走出阴影,"二十年交情,就值这一刀?"

黑衣人扯下面巾,露出一张布满疤痕的脸——正是福州分号二掌柜周汝昌。他捂着肩膀,嘴角却扯出狞笑:"祁三爷,您老了。新朝代的银子,得用新法子赚。"

话音未落,周汝昌突然从怀中掏出一个铁罐,猛地砸向地面。"轰"的一声,刺鼻的白烟瞬间充满房间。祁思齐被呛得眼泪直流,隐约听见打斗声和瓷器碎裂的声响。

烟雾稍散时,周汝昌已经不见踪影,只留下地上一滩黑血。祁承天靠在书案边,左臂衣袖被割开一道口子,渗出的血竟是诡异的蓝紫色。

"刀上淬了毒..."老朝奉的呼吸变得粗重,"思齐,去我枕下拿白玉瓶..."

祁思齐冲进内室,翻出那个冰凉的玉瓶。等他跑回书房时,祁承天已经用匕首划开伤口,黑血滴在青砖上,竟冒出细小的泡沫。

"师父!这毒——"

"南洋箭毒木,见血封喉。"祁承天吞下药丸,脸色渐渐恢复,"周汝昌搭上了洋人的线,他们要的不是银子,是晋商的密押算法。"

窗外传来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祁思齐扒着窗缝往外看,只见月光下十余骑黑衣人马包围了票号,为首的举着火把,照亮腰间锃亮的左轮手枪。

"师父!是洋人!"

祁承天挣扎着站起,从暗格取出那本假《盐铁论》,塞进少年怀中:"带着这个,从地窖走。记住,真正的密钥不在书里,在《平准书》的'石炭'二字笔画中。"

"我不走!"祁思齐死死抓住师父的衣袖,"票号怎么办?您怎么办?"

前门已经传来撞门声。祁承天突然笑了,那笑容让少年想起第一次见面时的雨天:"傻小子,祁家票号三百年,经历过比这更糟的。"

他从腰间解下一块羊脂玉佩,按在少年手心:"去介休找乔致庸,就说'石炭入闽,海波不平'。"

当洋枪轰开大门时,祁思齐已经钻进地窖。在黑暗的甬道里,他摸到玉佩背面凹凸的纹路——借着微光看去,竟是八个蝇头小字:

"平准密钥,藏于青蚨"

少年不知道,此刻的祁承天正端坐在太师椅上,面前摊开着那本烧焦的《平准书》拓本。老朝奉的手指蘸着臂上毒血,在"石炭"二字上画了一个完整的圆。

当第一个洋人冲进书房时,他们看见的最后一幕,是老人将拓本投入烛火,火焰中浮现出密密麻麻的银两数目,像一场金色的雪,照亮了晋商五百年的秘密。

3. 象牙幽灵

祁承天带着祁思齐躲进城外一座破败的山神庙。庙里供奉的关帝像早已斑驳,香案上积着厚厚的灰尘。

"师父,您说的'地狱之门'是什么意思?"祁思齐忍不住问道。

祁承天没有回答,而是从怀中取出那块象牙薄片,放在香案上。晨光透过残破的窗棂,在象牙表面投下细碎的光斑。

"三年前,库伦活佛送我这块象牙时,说过一个故事。"祁承天的手指轻轻抚过象牙表面的纹路,"他说这是从西伯利亚永冻层挖出的猛犸象牙,上面刻着比蒙古帝国更古老的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