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真是个妙人。
寻常人被这么夸奖,要么谦虚推辞,要么得意忘形。
他倒好,直接开口问价。
“钱?”
苏齐摇了摇头,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点了点刘季的胸口。
“刘千将,你的这点本事,在咸阳城里,一钱不值。”
刘季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但是,”苏齐话锋一转,“在北疆的冰天雪地里,在匈奴人的弯刀下,你这点本事,价值千金。”
他看着刘季,仿佛能看穿他油滑外表下,那颗蠢蠢欲动、不甘于平庸的心。
“我且问你,刘季。”
“你今年,有三十了吧?”
刘季一愣,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苏齐的声音,陡然变得幽邃,带着一股莫名的蛊惑之力。
“三十而立,你立住了吗?”
他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赤裸裸戳穿了心事的惊愕与茫然。
苏齐继续说道,声音不大,却字字诛心:
“一个沛县泗水亭的亭长,管着十里八乡的鸡毛蒜皮,迎来送往,点头哈腰。”
“每日喝着劣酒,交着一群狐朋狗友,看似快活……”
“可夜深人静的时候,你摸着自己的心口问一问,这就是你刘季,这辈子想要的活法?”
是啊,他快活吗?
快活。
可那快活,像是浮在水面的油花,风一吹就散了。
他交的朋友,樊哙是屠户,夏侯婴是车夫,周勃是吹鼓手……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贱业”。
他自己,也不过是个小小的亭长,在真正的贵人眼里,与蝼蚁无异。
他真的甘心吗?
他不止一次在醉酒后,对着月亮大吼,大丈夫生于世,当提三尺剑,立不世之功!
可酒醒之后,面对的依旧是那琐碎不堪的现实。
苏齐看着他变幻的神色,知道火候到了。
他缓缓站起身,走到帐篷门口,望着外面那无尽的风雪,声音悠远如来自天际。
“这个天下,很大,大到超乎你的想象。”
“长城之外,是匈奴数十万的控弦之士,是广袤无垠的草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