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这里面,挑出来。”嬴政的语气依旧平淡,说出的话却让空气都为之凝固,“告诉朕,谁,该死。”

扶苏的身体有那么一瞬间的僵硬,但他没有丝毫犹豫。他知道,此刻的任何迟疑,在父皇眼中,都会被视为软弱和不智。

他缓缓躬身,“儿臣,遵旨。”

扶苏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所有的波澜,就地跪坐下来,开始一卷一卷地,仔细翻看,

他的目光飞快地扫过那些触目惊心的记录,脑中却在急速地运转,一套清晰的筛选标准已然成型。

第一,罪名是否涉及“谋逆”与“兵甲”。牢骚与怨言,可斥,可罚,但罪不至死。动了刀兵之念,便是触及了帝国的底线,绝不可恕。

第二,其人是否在旧族中具备“声望”与“号召力”。杀鸡,需儆猴。死一个无足轻重的小卒,远不如斩掉一个能振臂一呼的头领来得有效。

凡涉及兵甲、串联、勾结外敌者,列于左侧;凡涉及言语不敬、私藏禁物、攻讦私怨者,弃于右侧。

右侧的卷宗,越来越多,

嬴政那审视的目光,如同一座无形的大山,死死压在他的脊梁上。

那目光在问,朕的儿子,是会成为心慈手软的羔羊,还是能挥舞屠刀的君王?

扶苏的手指划过卷宗,动作不快,却很稳。大殿里只有卷宗翻动的沙沙声,和赢三那压抑不住的粗重呼吸声。终于,他的手停下了。

他抽出了第一卷放在左侧的卷宗,故赵宗室之后,赵良。

在旧赵贵族中颇有声望,告发者,竟是他的连襟与三位平日里称兄道弟的门客。供述详尽,其人于府中密室私藏前赵制式铜戈七件,剑三柄,箭簇一盒。

黑冰台的附注更为致命:已按图索骥,查抄属实,兵器保养得当,锋刃犹利。卷宗末尾,还有一封他联络雁门关外旧部的密信,信中言“待到北风卷地,便是龙归故里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