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遂良手中笔锋一顿,墨汁在公文上洇开一小团。
他抬眼,对上柳叶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
没有疾言厉色的逼迫,只有一种不容置疑的静默压力。
他瞬间明白了,这绝非商量!
荐福寺那点香火情,在柳叶眼中,抵不过那张可能藏着航路的海图分毫。
辽东初定,行台权威正盛,他褚遂良更清楚柳叶在陛下心中的分量。
“驸马爷既有明断,老夫即刻照办。”
褚遂良放下笔,没有丝毫犹豫,扬声唤来心腹属官,一道道命令迅速而冷硬地传达下去。
调兵,封山,拿人,搜检!
整个过程雷厉风行,透着官府的铁血无情。
现在的褚遂良,对柳叶早已不是原来的态度了...
荐福寺的清幽,在披甲执锐的士兵涌入那一刻荡然无存。
木鱼梵唱,被粗暴的呵斥和翻箱倒柜的巨响取代。
慧明和尚面如死灰地被两名军士架着拖出禅房,看着那些尘封的经卷被粗暴地抖落在地,看着年轻的僧人惊恐地被绳索捆绑,他嘴唇哆嗦着,想诵声佛号,却只发出一串无意义的呜咽。
最后一点侥幸和坚持,在冰冷的铁甲和枷锁面前,碎得无声无息。
搜查异常彻底!
士兵们几乎掘地三尺。
那藏经阁深处的暗格,在经验丰富的搜查老吏面前无所遁形。
当那份用油布层层包裹,边缘磨损的古老卷轴被呈到褚遂良案前时,柳叶只是抬手示意打开。
兽皮鞣制的图卷,在辽东安抚使府的公案上徐徐铺开。
墨线勾勒出的陌生海岸线、星罗棋布的岛屿、标注着暗礁与洋流的奇异符号,以及图幅中央清晰的倭国轮廓和连贯的航线,瞬间攫住了所有人的目光。
上方古朴的“东瀛海路志”和“梁大同八年司马达绘注”字样,无声地诉说着它的古老与分量。
柳叶的目光在海图上停留片刻,随即对褚遂良道:“这图,我带走了。”
没有感谢,也没有多余的交代,仿佛这本就是理所当然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