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偏生是那七魄里最为胆小懦弱的惧魄。
“……天意。”一行冰凉的泪珠倏地打湿她面上干涸的痕,想通了一切的除秽不禁失神万般地喃喃出了声。
小鬼差随着她这句“天意”无由来的沉默下来,恢复平静后的忘川澄净通透,犹如明镜。
他无声盯着那水面看了半晌,良久忽像是回忆起了什么似的,忙不迭微微上前多行了一步:“对了,大人。”
“还有件事……不,应该说,还有个人。”
“还有个人,小人想请您去看多她一眼……也算是了却了那人的一桩心愿。”
“不知大人……”少年鬼差仰头说了个小心翼翼,瞳中却藏着某种几近是祈求的期待。
苏长泠正想回头劝一劝那平素胆小的小鬼,未待开口,便先瞧见除秽鬼使神差地点了脑袋。
先前盘桓在惧魄身上的怨气,几乎在刹那之间便散了大半,那得了答复的鬼差立时欢欣不已地笑弯了眼睛。
“好,大人,那劳请您先随小人往这边走走。”他抬手示意着指出个方向,剑修见此下意识回头瞟了眼那犹自站在忘川水边的一鬼一树。
隔着百尺江水,非毒抬手与她做了不大明显的手势,一旁的应无风随之几不可察地轻点了下脑袋,她心神微定,遂拎上那快哭傻了的除秽,大步跟上了走在前方的少年。
——那鬼差并未带她们走上多远,他只是循着忘川沿岸,一路西行着走向了地府更深处的地方。
岸边的野草里,有不知名的小花勾连着盛放成海,她们隔着百丈的距离,远远便瞧见了那徘徊在忘川边缘、形容枯槁又状似疯癫的清瘦女人。
——那是六百八十多年前,自山头一跃而下、摔死在崖底的秋荷。
“人死后,魂魄过了忘川便能尽忘前尘——再之后就可循着心意和规矩转世投胎了。”
已成了鬼差的杨大志轻声解释着那忘川水的用途。
“但她不同——她的魂魄过了忘川,那执念却仍梗着不肯让她将生前之事一一忘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