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清欢白了他一眼:“当然了,过年了咱能不给他们拜个年吗?”
“不光给他们写了信,她还把我的存款、单位发的票证全邮寄给了你哥姐。”正在看报的魏雄图陡然抬头露出悲怆之色。
魏清欢哼道:“说什么说?你平时用不着,留在手里干什么?”
魏雄图的衣食住行都是妹妹照顾,他又不抽烟不喝酒,确实平时不太花钱。
但这也代表他攒了不少家底。
钱进说道:“你怎么不跟我说呢?”
魏清欢无奈:“我看你忙的没这个心思,于是只好越俎代庖。”
钱进对魏雄图说:“大舅哥,你带小汤圆出去放鞭炮吧。”
魏雄图敏感的站起来:“怎么了?你跟你哥姐有矛盾?大过年的你跟小清可别吵架,有什么事你跟我说,我批评她。”
钱进将他推搡出门:“我们不吵架,我们就是沟通一下。”
他反锁了门,张开双臂将魏清欢搂在怀里,双手搂着妻子纤腰下滑,顿时勇攀高峰。
魏清欢脸红了:“大白天的干嘛呢?”
钱进在她耳畔吐字带热气:“谢谢你,媳妇,我这辈子最开心的就是遇到你、娶了你。”
魏清欢听了甜言蜜语心里发甜,她开心的说:
“你就会说好听的,不过我背地里的努力没有付诸流水,这是……”
“流水?哪里流水?我看看……”
腊月二十九他们是在工人新村过的,因为年三十肯定得在筒子楼这边过,大年初一很多人要来给他拜年呢。
所以二十九这晚上,钱进哼哧哼哧一个劲的折腾电褥子。
年三十一早,魏雄图最忙。
他要写对联了。
今天上午他要给街道不少人家写对联。
写对联需要专门的毛笔,叫联笔,用的是正统狼毫。
这年代想找一支联笔不容易,钱进给他准备了三支!
全是狼羊联笔,顺滑不分叉,弹性好,蓄墨能力强。
魏雄图看到这毛笔后视若珍宝,赶紧用两指捏着笔头捻开仔细感受笔毛质地。
顺毛后清洗,舔笔成形,刘大甲拿着红纸找来了:“大魏老师,俺爸委托你给俺家写一幅对联。”
魏雄图拉起衣袖拧开墨水瓶准备挥毫泼墨。
红纸展开,一幅字写出来:
当生产战线红旗手;做文化革命急先锋。
横批:一心为国。
钱进看了内容直呼好家伙。
魏雄图给他家里写的更霸道:
交通先行,电力先行,开三山辟五岭,铺平跃进大道;
钢铁元帅,机械元帅,率千军领万马,直取胜利高峰。
后面其他人陆续到来,他一个上午都在忙着写对联,反正只要有人带了对联红纸他就给写一幅。
钱进看了,这年头的春联跟日后可不一样,没有什么祈福,主要都是在谈国家建设:
紧握枪杆坚守革命岗位,擦亮眼睛不忘阶级斗争。
除四害神州大地凯歌嘹亮;破坚冰革命航船浩浩荡荡。
破旧立新创大业;灭资兴无展宏图。
这种是主流,即使是美好祈愿的,也是类似‘除旧岁,家中储粮十担;迎新春,银行存款千元’这种讲究实用的内容。
中午开始,鞭炮噼里啪啦如爆豆般炸开。
少年们三五成群在街道上奔跑吆喝,时不时的有二踢脚“嗖”地蹿上天,在薄雪幕布上炸出哑火的闷响。
像黄锤这样的猫狗今天是倒霉了。
黄锤钻到床底下不肯出来,它天不怕地不怕就怕鞭炮声。
烟雾裹着硫磺味弥散,一个个孩子边咳边笑,围巾领口的都沾着糖瓜的麦芽甜香。
钱进招呼小汤圆回家吃饭,小汤圆正跟几个小小孩在交换礼物,摔炮、小鞭炮、水果糖,无非就是这三样。
有妇女出来瞅了瞅,突然一把拽过儿子冲屁股上就是一脚:
“你新裤子膝盖给我立马磨出毛边来?嗯?你是不想过年了啊,嗯?”
小孩嗷嗷哭。
李老太摆手说:“春花,大过年的算了,大过年的怎么能打的孩子哭呢?等出正月再打。”
妇女气的不行,指着男孩裤子怒道:“不让他穿新衣服不让他穿新裤子,不行,在家里撒泼打滚的要穿上。”
“喏,给他穿上了,你看看他这半天给我造成什么了?”
绿解放鞋踩过满地红纸屑,妇女追着儿子还要打。
小汤圆吓得赶紧低头看裤子,一看自己膝盖也磨破了顿时扯着嗓子哭起来。
钱进无语:“你哭什么?回家吃饭。”
小汤圆指着裤子膝盖哭道:“我的也磨破了。”
“你这又不是新衣服,磨破了能怎么着?”钱进更无语了,“再说了,你这是以前磨破的,不是今天磨破的啊。”
“是吗?原来是这样。”小汤圆陡然反应过来,哭声戛然而止,眼睫毛上还挂着晶莹泪滴。
她顿时开心起来,捏着兜里的摔炮和糖果蹦蹦跳跳回家,还邀功似的跟魏清欢说:
“姑姑,汤圆没磨破新裤子。”
太阳西斜,大年三十终于来了。
泰山路街道居委会前,大红灯笼在暮色中忽明忽暗,映得雪地泛起血色光晕。
手写春联的墨迹刚干,洒金红纸边角被寒风掀起。
远处国营百货大楼首次亮起了霓虹灯牌——但上面不是百货大楼的名字,而是亮起了“春节快乐”四个红底金字。
这一幕让住在附近的居民大感新奇,纷纷出来看霓虹灯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