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常的笑容却渐渐凝固——那些典故如信手拈来,情感如江水奔涌,从"非谢家之宝树,接孟氏之芳邻"的自谦,到"杨意不逢,抚凌云而自惜"的慨叹,竟比上半阙更见锋芒。

王勃写至"钟期既遇,奏流水以何惭"时,突然掷笔大笑。

他抓起案头酒坛,仰头痛饮,酒水飞溅在未干的墨迹上,晕开一朵朵墨花。

不等众人反应,他已大步迈向雕花木门,青衫在穿堂风中猎猎作响:"后会有期!"

留下满室惊愕的众人,和案头那篇气势磅礴的未完之作。

孟常踉跄着上前,指尖悬在纸面迟迟不敢落下。

他自幼熟读经史,十二岁便倒背《昭明文选》,十三岁中举名动长安。此刻却只觉喉头腥甜——那些曾让他骄傲的才学,在王勃的笔锋下竟如孩童涂鸦。

看着对方一气呵成的下半阙,他突然想起妻子昨夜的叮嘱"夫君定能技惊四座",此刻却化作尖锐的讽刺,刺得眼眶发烫。

阎伯屿颤抖着展开全文,从"豫章故郡"读到"不坠青云之志",只觉胸中气血翻涌。可最后一句"阁中帝子今何在?槛外长江()自流",那个空缺如同一记重锤,敲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猛地转身,金丝绣鞋在青砖地上划出刺耳声响:"快!追上那个少年!就算追到天涯海角,也要问出这个字!"

阁内顿时乱作一团。老学究们围在案前,白发乱颤地争论:"必是'水'字,平实中见真章!""荒谬!”

孟常却独自退到廊下,望着王勃消失的方向,突然想起幼时夫子的夸赞"过目成诵,他日必成大器"。”

“此刻他终于明白,真正的天才,从来不是靠记忆堆砌文章,而是让文字从灵魂深处自然流淌。

当小厮气喘吁吁回报王勃已至客栈时,阎伯屿抓起披风便要追去。

却见孟常突然跪倒在地,额头重重磕在青砖上:"岳父大人,容小婿前去。"

他起身时衣袍沾染墨迹,眼中却闪着从未有过的清明。

孟常终于在客栈见到王勃。

他斜倚在座位上,酒壶在指间轻轻摇晃。"孟学士可是为那一字而来?"

王勃轻笑,眼中看着窗户外江面粼粼波光。

孟常深深一揖,直起腰时眼中已有泪光:"在下愿以千金求先生墨宝,更求先生解惑——那空缺的字,究竟是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