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轻轻抹了抹脸上的眼泪,用那双令人心疼的眼睛看着司马懿。她知道司马懿很讨厌自己哭,也一直在告诉自己别哭。
可现在自己又在他面前哭了,他一定对自己很失望,很生气。
一想到这,大乔再次低头,惭愧的泪水再次滑落,哽咽的声音道歉着。
“对不起,义父,我又哭了,对不起……”
看着大乔对自己道歉的那一刻,司马懿的内心再次遭到了沉重的打击,他更加痛恨自己刚才的无端猜测。
明明大乔什么都没有做错,明明她是在关心自己,却因为他这无端的可笑猜测而遭到自己的质疑。
明明她什么都没有做错,却需要道歉。司马懿不敢想象大乔此时有多伤心,脸色再次阴沉了下来,他咒骂着自己。
“真不是个东西。”
这无声的谴责,如同淬了毒的利刃,在他心间反复剜割,带来前所未有的辛辣与刺痛。
他素来自诩为命运的掌控者,曾谆谆教导她识大体、辨善恶、明是非,仿佛自己便是那丈量世间万物的黄金标尺。
然而此刻,这把标尺却在他自身的行径面前,碎裂成满地荒唐的残渣,徒留可笑的余音。
究竟谁才是那个不识大体之人?是那个仅凭无端猜忌,便在至亲面前雷霆震怒、掀桌翻椅的他。
谁又是那个不辨善恶之徒?是将她一片赤诚的关怀曲解为心虚的隐瞒,并以怒火中烧的姿态狂暴回应的他。
谁又是那个不明是非之辈?是那个直至此刻,才在另一女子的警言下恍然惊觉自身荒谬,却险些一错到底、铸成大错的他!
羞愧感如毒藤般疯狂蔓延,紧紧缠绕、勒紧他的心脏,几乎让他窒息。
他凝视着大乔,只见她因自觉“又做错了”而低垂着头颅,愧疚的泪水如断线的珍珠般不断滑落,每一滴都似重锤般重重敲击在他的灵魂之上。
她道歉的声音轻如蚊蚋,怯生生地仿佛犯下了不可饶恕的滔天大罪。
而真正的“罪人”,却正襟危坐于此,承受着她这份因恐惧而生的、错误的歉意。这何其荒唐!这何其可悲!
司马懿猛地闭上了双眼,下颌线绷得如铁石般坚硬。他深知,自己不能再如此沉沦下去。他绝不能让她活在因关心他而需不断道歉的荒谬逻辑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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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那些所谓的教导,绝非为了让她在自己面前变得如此卑微与恐惧!他必须即刻纠正这个错误,刻不容缓!
当他再次睁开眼时,目光中已透露出一种破釜沉舟般的决绝。他不再试图维持那摇摇欲坠、名为“威严”的虚壳。
他深知,自己不能再让她继续如此下去,不能再让她因自己的错误而承受丝毫的委屈与卑微!
就在大乔依旧低垂着头,肩膀因抽噎而轻轻颤动,准备承受可能接踵而至的更多失望时,她忽然感受到一只大手,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极其轻柔地从背后伸了过来,轻轻地搂住了她。
这动作完全出乎她的意料,生硬却无比小心,仿佛在触碰一件极易破碎的稀世珍宝。
大乔猛地一怔,连哭泣都瞬间止住了,她难以置信地抬起头,直直撞进了司马懿那双深邃如海的湛蓝色眼眸之中。
那里面不再有冰冷刺骨的寒意,不再有审视一切的锐利,甚至没有了平日里的深不可测,而是翻涌着一种她从未见过的、复杂而浓烈的情绪——是痛彻心扉的悔恨,是深重的歉疚,是一种几乎要破眶而出的沉重情感。
“该说对不起的……”
司马懿的声音沙哑得厉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腔最深处艰难地挤压而出。
“是义父。”
大乔彻底呆住了,眼睛睁得大大的,泪水还挂在睫毛上,忘记了滑落。
司马懿缓缓伸出了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温柔地帮她抹去了脸上的泪水,手指在她那美丽的、泪流满面的脸上停留了片刻。
那温暖的、带着安抚意味的触碰,与他平日里冷硬的形象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显得格格不入。
他似乎也有些沉醉于这样的触碰,但手还是依依不舍地离开了大乔的脸庞,然而目光却依旧牢牢锁着她。
“你没有错。”
他斩钉截铁地说道,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清晰与肯定,不容她有丝毫的怀疑。
“一点错都没有。”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借此压下喉头的哽咽,继续用那低沉而沙哑的声音说道。
“是义父糊涂,错怪了你的好意。你不必道歉,更不必……害怕。”
他说出了“害怕”这个词。他看出来了,她之前的颤抖,不仅仅是委屈,还有深深的害怕——害怕他的怒气,害怕他的失望。
“你的关心,”
司马懿的目光沉静而郑重。
“义父收到了。也……很感激。”
“感激”二字从他口中说出,重若千钧。这几乎是他所能表达的、最接近于直白情感的极限。
大乔的呼吸在那一刻微微凝滞,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却温柔的手轻轻攫住,随即又缓缓松开,如同潮水退去后沙滩上留下的细腻痕迹。
她从未料到,有朝一日,会从司马懿那向来紧闭的心扉中,听到如此直白而深刻的情感流露。
那个平日里如寒冰般冷峻、深不可测的义父,此刻竟在她面前卸下了所有的铠甲,露出了内心最柔软、最脆弱的一隅。
她的眼眶再次湿润,但这次,泪水不再因委屈或恐惧而流淌,它们化作了一种难以名状的复杂情感,悄然滑落。
她的嘴唇微微颤抖,似有千言万语欲诉,却又在即将出口的刹那,被无尽的思绪绊住了脚步。
司马懿的目光如炬,紧紧锁住她,仿佛在无声地催促,又仿佛在给予她足够的时间与空间,去细细咀嚼这一切。
“义父……”
她终于开口,声音细若蚊蚋,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与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