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侧是高耸的宫墙,将内外的世界隔绝开来,只余下靴子落在石面上清晰而克制的回响。
直到远离了东宫范围,确认左右无人,走在前面的张丁征才稍稍放慢了脚步,与陈平并肩而行。
“陈大使,” 张丁征率先打破了沉默,他脸上那面对太子时的商人式笑容已然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精明与深思的表情:“你觉得,咱们这位太子殿下如何?”
陈平略微沉吟,谨慎地措辞道:“太子殿下年纪虽轻,但气度沉稳,言谈举止间已具威仪。”
“听闻此次巡视四省,处置学田案,督办进学馆,皆有条不紊,可见是历练出来了。”
“依下官看,颇有……颇有当年陛下的几分风范。”
张丁征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点了点头:“是啊,龙生龙,凤生凤。”
“陛下是何等人物,一手将我大明带到如今这海内宴然、四夷宾服的盛世,太子殿下身为嫡长子,自幼耳濡目染,又得陛下亲自调教,岂是寻常?”
“你看他方才,听闻陛下让他担任山长,虽心中必然震动,面上却丝毫不露,应对得体,即刻便以主人翁姿态询问章程细节。这份定力与担当,我这个年龄,可是做不到的……”
“更重要的是,陛下让他来当这个山长,其意深远啊。”
“这等于明白告诉满朝文武,新政不会因人而废,储君便是新政的继承者……”
“太子殿下从此便与这京师大学堂,与陛下开创的这条路,牢牢绑在了一处。他只能向前,不能后退,亦无路可退。”
陈平默默点头,他久在海外,但对朝中风向并非一无所知,自然明白张丁征话中的深意。
两人又沉默地走了一段,眼看宫门在望。
张丁征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侧头问道:“陈大使,此次回国,打算盘桓多久?何时再返伦敦?”
陈平答道:“陛下恩典,准下官在京过了年,与家人团聚些时日。预计……万历二十五年开春后再动身返回英格兰。”
“万历二十五年春……” 张丁征手指无意识地捻动着那枚象牙算盘坠子,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忽然用一种看似随意的口吻说道:“说起来,若是行程凑巧,陈大使或可与大皇子殿下同行一程。”
“大皇子殿下?”陈平多有不解。
张丁征停下脚步,转过身,正对着陈平,脸上露出一种高深莫测的笑容,打断了他:“陈大使,与人方便,与己方便。尤其是与一位即将就藩、且陛下特旨允其开府设官,拥有极大自主之权的亲王殿下交好,总归不是坏事。”
他特意在“极大自主之权”几个字上加重了语气,见陈平眼中疑惑更甚,便进一步点拨,声音低得几乎只有两人能听见:“陈大使,你久在英伦,,功绩卓着。但这大使之位,终非长久之计,总有卸任归来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