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8章 温壶黄酒来

烛火在他眼底明明灭灭,映得脸上的皱纹愈发狰狞可怖。

当温热的黄酒入喉,辛辣灼烧着喉头,他才觉得僵硬的筋骨终于有了些许生气……

“那个海瑞,真当自己是青天大老爷了!”小太监捧着铜壶往杯中续酒,声音尖细里带着讨好,“不过是沽名钓誉,哪懂咱家老祖宗的苦心!”

“可不是!”另外一名小太监连忙附和:“听说他在南直隶时就爱小题大做,百姓被他哄得团团转,实则全是些歪理……老祖宗跟他生气,犯不上的。”

“海瑞哪比得上公公您,自陛下牙牙学语就守在身边,这情分,岂是他能比的?”

冯保摩挲着温润的白玉酒盏,听着耳边此起彼伏的奉承,紧绷的眉梢渐渐舒展。

窗外寒风卷着枯叶扑打窗棂,屋内却因炭火与话语变得暖融融的。

他仰头饮尽杯中酒,望着跳动的烛火,眼底的阴鸷终于化作轻蔑的笑意——海瑞又算得了什么?在陛下心中,自己才是相伴十数载的“大伴”,是这紫禁城里最懂圣意的人。

想到此处,他重重放下酒盏,瓷器与木相撞发出清脆声响,惊得两个小太监瞬间噤声。

“收拾了吧。”冯保靠向椅背,锦缎靠垫将他的身形衬得愈发威严,“明日还得伺候陛下……”

“是,老祖宗。”

有些时候啊,人不能跟自己过不去,想不通,就换道再想,若是自己嗷嗷生气,那不跟海瑞那家伙一样了吗?

二月的子夜,还略显寒冷。

腊月寒风裹着碎雪拍打在窗棂上,丑时三刻的梆子声还未散尽,冯保已披着玄狐大氅立在乾清宫阶前。

琉璃瓦上凝着的霜花在灯笼昏黄的光晕里泛着冷光。

卯时初刻,值夜太监轻手轻脚推开雕花木门。

看到了冯保,当即赶忙将冯保迎了进去。

冯保整了整衣襟,踩着满地霜花疾步而入。

暖阁内熏香袅袅,朱翊钧盖着棉被,呼吸声均匀绵长。

冯保屏气凝神立在蟠龙柱旁,听着更漏滴答,看窗纸渐渐泛起鱼肚白。

直到铜漏里的浮箭指向卯正,暖阁之中传来窸窣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