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教堂外传来一声粗暴的怒吼,宛如劈裂圣殿寂静的惊雷:“让开!让所有人都滚出去!戈弗雷公爵要来圣墓教堂朝圣!”话音未落,沉重的铁门被猛然推开,一名披挂重甲的十字军骑士傲然步入,语气中满是狂妄。他的身后紧跟着一队手持长矛的士兵,步伐如鼓,盔甲撞击的铿锵声在神圣的穹顶间回荡,仿佛铁与火践踏着信仰的宁静。
教堂内的信众纷纷起身回望,一时间人心惶惶。就在这时,一名衣袍褴褛的老者缓步走出人群,手执木杖,虽行步蹒跚,却自有一股难以忽视的威严。他的银须在微风中微微颤动,眼神却如寒星般凌厉。他直视那名骑士,声音洪亮而不失庄严:“欢迎他来此朝圣,但请记住——上主并不专属于某一个人!在祂的殿堂中,每一位虔诚者都是平等的子民。谁也无权驱逐祂的任何一个信徒。”
那骑士轻蔑一笑,语气中满是不屑:“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教训我们?”
老者挺直脊背,拄杖如柱,目光炯炯,沉声回应:“我是奥瑞斯忒斯,正教会驻耶路撒冷的主教,代表现任耶路撒冷宗主教,亦是圣墓教堂的合法管理者。你若真心朝圣,便请先放下傲慢与武器;否则,这里不欢迎你。”
“原来,您就是奥瑞斯忒斯主教,我是阿莱克希娜·弗洛洛斯的朋友,我叫艾赛德·阿里维德,在君士坦丁堡,我的身份是安托利亚大公。”李漓送来贝尔特鲁德的手,一边说着一边走了过去,上前对奥瑞斯忒斯施礼,语气平和而坚定:“主教阁下,当下的情势紧张,我建议所有人暂且退避——与这些狂热分子,实在无从讲理。”
“你是我侄女阿莱克希娜的朋友?”奥瑞斯忒斯怔了一下,旋即神情复杂地望向李漓,“她还好吗?你又为何来此?你看起来并不像是……十字军的人。”
未及答话,骑士已怒吼如雷,手指直指李漓,厉声喝道:“你说什么?谁是狂热分子?我看你才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异教徒!”他身后的士兵纷纷举起武器,长矛寒光闪烁,杀气腾腾,空气顿时凝固。
蓓赫纳兹与萧书韵迅速握紧手中兵刃,法里德率领亲卫迅速结阵,肃杀之气弥漫开来。连站在一旁的吉尔特也沉下脸色,向自己的随从与士兵们投去示意的目光,静默间早已做好了应战的准备。
李漓却不动如山,目光冷冽如冰,语声低沉而威严:“你最好安静一点!莫非你忘了这是何地?你真的打算在圣墓之前,逼我双手染上鲜血吗?”
“我宣布,此地绝不允许喧嚣与流血!”正当双方剑拔弩张之际,教堂外蓦然传来一道低沉而洪亮的声音,带着不可违逆的威严。随后,戈弗雷的声音再次响起:“他是艾赛德,那位只身入总督府、劝降伊夫提哈的勇者!你们之中无人有资格对他无礼。更何况,他背负的那柄圣剑——德尔克鲁,也非普通人所能招架。好了,都退下吧,我要入殿朝圣!”
人群随即一阵骚动,低语声如潮水般起伏不定,片刻后便又归于寂静。只见戈弗雷的身影自光影交错的柱廊间缓缓浮现。他已卸下耀眼的战甲,脱去象征权力的披风,只着一袭粗布白袍,衣角沾染尘土,肩头略有汗渍,赤足踏在冰冷的石板上,仿佛与身处圣地的每一寸大地血肉相连。他此刻不再是那位令穆斯林闻风丧胆的征服者,而是一名虔敬的苦修士,灵魂赤裸,心灵谦卑,只以凡人之姿走向上主的圣地。他的神情肃穆而平和,仿佛将一切尘世荣耀都抛在圣城之外,只携一颗悔罪之心而来。
教堂内本喧哗纷乱的气氛霎时凝固,众人似被无形之力感召,纷纷退至两侧,为他让出一条直通圣墓的通道。无人敢言语,亦无人敢阻挡这沉静如潮的庄严气息。士兵放下兵器,难民止住哭泣,修士们低头合十,连那些最顽固的斗士也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在这片刻的神圣中沉默不语。
阳光从高窗洒下,映照在戈弗雷银白的发丝上,微光流转,仿佛是天启之中的圣灵光辉。他双手合于胸前,步伐缓慢而沉稳,每一步都似踏在灵魂的深渊之上,重而庄重。那不是一个胜利者的脚步,而是一个背负众生苦难者的行走。他身后数名亲卫默然随行,面容沉静,盔甲上除去了徽饰与荣耀,只留下沉重的铁色,象征着他们此刻不为战争,只为祈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