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数约五十,装备不精,但马匹矫健。”安萨尔眯眼观察,低声对身旁的伊尔马兹道,“小子,稳住,别急着逞英雄。郡主说了,能不打就不打。”
伊尔马兹点了点头,手却不自觉地按上腰间的弯刀柄。他的心跳越发急促,脑海中闪过经校中读到的兵书策论,却发现那些纸面上的排兵布阵在此刻显得苍白无力。真正的战场,充满了风沙的呛鼻与马汗的腥味,还有那随时可能爆发的血腥。
对面的队伍似乎也察觉到了隘口的不寻常,领头的一名壮汉举起火把,示意队伍停下。他扯下蒙面巾,露出一张满是刀疤的脸,高声喊道:“来者何人?此路归阿尔巴尔部族管辖,留下买路钱,饶你们不死!”
安萨尔冷笑一声,低声对伊尔马兹道:“看好了,小子,这就是卡拉达什的‘待客之道’。”他挥手示意,一名骑兵取出古勒苏姆命人准备的礼袋——几匹上好的丝绸与一小袋银币,抛向隘口中央的空地。礼袋落地,发出清脆的叮当声,在夜色中格外刺耳。
“这是恰赫恰兰沙阿的礼物!”安萨尔朗声道,声音洪亮如钟,“我们奉命护送贵人前往恰赫恰兰,只借道而行,无意与阿尔巴尔为敌。收下礼物,放我们过去!”
刀疤壮汉眯起眼睛,目光在礼袋与隘口两侧的阴影间游移,显然在掂量利弊。他的手下窃窃私语,有人已拔出弯刀,跃跃欲试。伊尔马兹的手心沁出冷汗,他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从对面传来——这些游牧武士并非善类,若谈判破裂,狭窄的隘口将成为血肉厮杀的修罗场。
就在此刻,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后方传来,打破了僵持。伊尔马兹扭头一看,只见贾札勒——古勒苏姆派出的使者——带着几名随从飞驰而至。贾札勒翻身下马,手持一封羊皮文书,高举过头,朗声道:“阿尔巴尔的朋友!我是恰赫恰兰沙阿的使者,奉郡主之命,带来和平的书信!我们无意挑起争端,只求借道!”
刀疤壮汉皱眉,示意一名手下上前接过文书。他撕开封蜡,借着火把的光芒粗略扫了一眼,脸上的戾气稍稍收敛。他低声与身旁几人商议片刻,终于点了点头,挥手道:“好!看在巴尔基亚鲁克的面上,这次放你们过去。但记住,卡拉达什的眼睛盯着你们!”
安萨尔松了一口气,低声对伊尔马兹道:“成了。郡主的眼光果然毒辣,用礼和文书压住了这群狼。”他挥手示意队伍收起弓弩,缓缓通过隘口。伊尔马兹紧随其后,心中的紧张尚未完全消散,却也多了一分对古勒苏姆的敬佩——她未动一兵一卒,便化解了一场潜在的危机。
刀疤壮汉收下礼袋,掂了掂沉甸甸的银币,脸上戾气渐散,露出一抹狡黠的笑。他挥手示意手下收敛刀兵,隘口的紧张气氛如退潮般消散。贾札勒正欲告辞,壮汉却突然开口,声音低沉而带着几分试探:“恰赫恰兰的使者,念在你们郡主的慷慨,我送你们一个消息——免得你们在卡拉达什的山里撞上硬钉子。”
贾札勒一愣,停下脚步,沉声问道:“什么消息?”
壮汉眯起眼睛,火把的光芒在他刀疤纵横的脸上跳跃,显得阴晴不定。他缓缓道:“恰赫恰兰以南,波斯塞尔柱帝国与伽色尼王国交界的山地,盘踞着一支独立势力。人数不多,但个个都是亡命之徒。为首的,据说是几个沙陀人。”
“沙陀人?”贾札勒眉头紧锁,语气中透着警惕。身后的伊尔马兹闻言,心头猛地一震,手不自觉地握紧缰绳,掌心渗出冷汗。沙陀人——这个名字对他而言,不仅仅是史书上的遥远传说,更是流淌在他血脉中的根源。如今,竟在恰赫恰兰以南的荒山中听闻同族的消息,这怎能不让他心潮起伏?
安萨尔策马靠近,低声对贾札勒道:“这消息蹊跷。阿尔巴尔人素来狡诈,莫不是故意放风,引我们分心?”
贾札勒微微摇头,目光仍锁在刀疤壮汉身上,试探道:“沙陀人?他们有多少人?意欲何为?”
壮汉冷笑一声,吐出一口浊气:“具体多少,谁也没数清。三五百来号人,兴许更多。他们占了几座山寨,专劫过往商队,连伽色尼的巡边军都吃了亏。至于为首的几个沙陀人……”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忌惮,“据说他们使一对铁槊,出手狠辣,连我们的人都不敢轻易招惹。”
此言一出,隘口两侧的骑兵中传出低低的议论声。伊尔马兹的呼吸变得急促,脑海中浮现出父亲哈迪尔曾提及的沙陀战技——铁槊挥舞,势如雷霆,横扫千军。他忍不住低声问安萨尔:“沙陀人……会是我们的族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