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名锦衣卫拖着两个血人跨过门槛,在御道中央留下蜿蜒的暗红痕迹。英国公张维贤按剑立于丹陛左侧,铁靴突然重重踏地,震得几个文官浑身一颤。
“抬头。”易华伟声音轻柔。
盐商总首周汝昌被拽着头发扬起脸时,右眼已经成了血窟窿。张开的嘴里少了三颗牙齿,剩下的也布满裂痕。当锦衣卫扯开他破烂的绸衫,露出胸腹处纵横交错的烙铁痕迹时,御史台队列里传来压抑的干呕声。
“王侍郎倒是硬气,”
丘成云突然冷笑,剑鞘戳了戳另一个血人的膝盖。已经休克的王永光在剧痛中抽搐,露出被拔去指甲的十指——每根指尖都插着细如牛毛的钢针。
“诏狱的篦梳刑名不虚传。”
易华伟突然将茶盏砸向李待问,滚烫的茶水在尚书脸上泼出红痕:
“王永光受刑十二时辰才招供,李尚书觉得能撑多久?”
“臣罪该万死!”
李待问的嘴唇开始泛紫,偷眼看向叶向高,却发现首辅大人正盯着自己袖口——那里露出半截密信,正是三日前叶向高亲笔所书“毁账保位”的指令。
易华伟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李尚书,昨夜诏狱突审,王侍郎说每笔茶敬都经你手批红。”
李待问瘫坐在地,面如死灰,再也说不出话来。
就在这时,叶向高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弯着腰,双手撑在膝盖上,老痰堵在喉间,发出风箱般的嘶响。颤抖着伸手入袖,摸索着药瓶。
易华伟见状,抬手示意:“赐座。”
两个小太监急忙抬来紫檀圈椅。叶向高刚要坐下,易华伟的声音再次响起:
“阁老痰症乃肺络瘀滞所致,朕荐个良医——带上来!”
殿侧黄绫掀开,一位布衣老者缓缓走出。叶向高看到老者的面容,瞳孔猛地收缩。这分明是他秘密养在通州的江湖郎中!平日里,这个郎中专门为他诊治,对外从无人知晓。
易华伟端起钧窑茶盏,轻抿一口,雾气模糊了他的眉眼:
“刘三指,说说叶阁老的病。”
郎中匍匐在地,声音平稳:“阁老每日卯时咳血,需用五石散镇咳,此药久服伤身…”
“够了!”
叶向高猛地起身,一把掀翻药瓶。瓷片四散飞溅,割破了他的掌心,鲜血滴落,怒视着易华伟:“陛下是要逼死老臣?”
易华伟放下茶盏,站起身来。寒风卷着雪粒从殿门涌入,九旒玉藻叮咚相撞。他缓缓走下丹陛,十二章纹冕服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万历一十七年,”
易华伟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清晰:“叶阁老次子强占民田七百亩,逼死农户六口。”
一卷密档被重重摔在叶向高身前,纸张在青砖地面滑出半尺。
叶向高身体剧烈颤抖,枯瘦的手指死死抠住圈椅扶手。张了张嘴,却只发出几声浑浊的气音。站在他身后的内阁大臣们纷纷后退半步,目光躲闪。
“万历一十三年,”
易华伟顿了顿,伸手拿起第二卷密档:“李尚书为建别院,挪用蓟州军饷五万两。”
密档再次被甩出,砸在李待问蜷起的膝盖上。李待问瘫坐在地,额头抵着青砖,肩膀不断抽搐。
“万历二十二年,钱侍郎收受晋商貂皮三百张,私放盐引……”
随着易华伟每一句话语落下,相应的官员面前都落下密档。满朝文武大气不敢出,殿内只听见纸张坠地的闷响。
当说到“王侍郎与白莲教买卖官爵”时,瘫在地上的王永光突然暴起。
“昏君!”
大喝一声,左脚蹬地,右手从袖中抽出短刃,身体呈弓字形扑向御座。
“护驾!”
英国公张惟贤大喝一声,佩剑出鞘。寒光闪过,剑锋直取王永光后心。
几乎同一时刻,易华伟广袖挥动。三根茶针从袖中激射而出,分别钉入王永光右腕、左膝和咽喉。王永光身体在空中僵住,短刃“当啷”落地。下一秒,像被抽去筋骨般栽进一旁的炭盆,火星四溅。
焦糊味迅速弥漫开来。几个年轻官员别过脸去,有人抬手掩住口鼻。叶向高盯着炭盆中抽搐的人影,喉结上下滚动,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拖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