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白天别墅里人还不少,大概晚上都住在别处。
左寒配合地坐到餐桌前,手里捏着汤匙在金边骨瓷碗里划拉两下,捞出一勺鲜甜味的鱼片粥。
上一次那位大少爷很干脆地派人将他送走了,这次不知怎么回事还留他吃早饭。
他是个最没规矩的人,也极不习惯吃饭时有人在旁边盯着看。
手腕一转,汤匙里的鱼片粥又倒了回去。
“左寒先生,粥已经不烫了,少爷出门前特意叫人加急送来的东星斑和波龙,都是优质蛋白,您吃两口。”
“或者徐师傅takou也做得不错,少爷平时挺喜欢的,您要不要也尝尝?”守着他吃饭的唐管家适时发表意见。
最怕听人劝,左寒先生老老实实垂着眼睛,将碗里那点粥喝完,接着冷静拒绝了唐荐忠添粥的建议。
年纪也不大啊,怎么能这么嗦。
“我带您去园子里逛逛吧,少爷出去办事了。”唐管家尽职尽责、亦步亦趋跟在左寒身后。
“不用。”左寒还是拒绝。
他非常不习惯这样被人捧着伺候。比他年长许多的人一直弓着腰用敬语和他说话,叫他浑身难受。
“那您自便吧,有任何需求叫我就好。”说着,唐管家走回去打开了客厅的电视,方便左寒消磨时间。
左右无事可做,左寒站在廊下四处望了望,也尝试着往外走。
江陵公馆占地面积很大,别墅主屋似乎只住了姚琛泽姐弟俩,后院有几栋二层的联排小洋房。初冬,树秃得有限,于是不远处藏没其中的大平层露出了边角。
宽阔的行车道一眼望不到头,靠两条腿走出去得走很久,看着就觉得累。
左寒默默转身回了客厅。
他第一次来这里时是初夏,实木沙发上的坐垫很薄,他觉得硌人,现下这处已经换成了一套松软的米白色大沙发,侧边叠放着一条厚实的白色羊毛毛毯,桌上新换的鲜花带着点点露水。
应该都是特意为姚琛泽的姐姐准备的吧。
左寒突然觉出了一点难过,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手腕。
他又觉得好笑,为当年自以为是替身的猜测,也为自己能借此被赎出红灯区的幻想。
姚琛泽那时需要他的信息素,与情爱无关,只是为了感受一点亲情吧,怪不得看向他的眼神里没有任何欲望,也怪不得在他的偶尔说教下意外表现得乖顺。
昨夜想起很多旧事,脑子里还有些昏沉,脚好像并没有踩在实处,左寒没什么精神,电视机里的新闻播报格外催眠。
姚琛泽回来的时候,左寒已经歪在沙发上睡着了,坐在姚瑾涵常坐的那个位置,上半张脸埋在毯子里,只露出瘦削的下巴和修长的脖颈。
电视的背景音嘈杂,姚琛泽站在原处好一阵愣怔,又悄声退回廊下和陈医生通电话。
昨夜,姚瑾涵的尸体被送去冷藏,颈后腺在心脏停止跳动后尽快取了出来,保留在器官灌洗液中。
“哎,太可惜了,第一步血型检查就不匹配,也就不要提什么红细胞ABO抗原系统检测、抗体检测和基因位点检测了。”陈医生感慨完,又小心征求意见:“这,还捐吗,可以入库看看有没有等候者。”
姚琛泽很快拒绝,“不。”
他自私又小气,潜意识里并不愿意接受姚瑾涵已死的事实,更不要说把宝贵的腺体捐给不相干的陌生人。
“重新去找适配的,不要求信息素味道,不要求腺体等级,只要配型符合就好。”
“好。”
又听陈医生汇报了一些检查结果,电话挂断前,姚琛泽忽然开口。
“陈斯奕,你说,世界上是不是有因果报应。”他问得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