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秋殿大门虽然还没打开, 但公主顺着御马监的小道从西城门出去的事情倒是传得飞快,长着翅膀的消息很快便传到御书房内。御书房这几日忙碌得很,偏偏又安静得厉害,圣人的脸一天比一天阴沉, 尤其是千秋殿退回了圣人送去的糕点, 圣人那天骂了不少人, 尤其是操办丽贵妃丧事的娴贵妃,直接撞上火山口, 最后灰溜溜地离开了。
“狗脾气。”圣人捧着奏折骂了一句。
王顺义弯着腰不说话,眉目倒是舒朗了不少, 这几日千秋殿的动静可是他亲自派人去盯着的, 唯恐出了一点差错,这十几日下来也累得很。
圣人一本奏折看了好一会也没翻页,过了会又说道:“之前生肌膏送过去没有。”
王顺义不敢说话, 哪敢说连着糕点一起被退回来了, 只得诺诺回着:“千秋殿里有雪凝膏, 还是年初的时候圣人亲自赏的。”
雪凝膏可是好东西, 太医院那边一年统共也就做了五瓶出来,其中四瓶在千秋殿里。圣人一听也就掀过这个话题。
屋内雕花鎏金烟笼在角落中冒出袅袅香气,白色的香雾朦朦胧胧, 整个御书房安静极了,门口来回的黄门内侍连脚步声都听不见,只有铜壶滴漏里的水发出规律又清脆的声音。千秋公主性格疲懒得很, 每日晨昏定省能踩着午食前赶来都已经是给面子了,每次来了后,一向寂静的御书房便彻底热闹起来。圣人表面上呵斥她不懂规矩,私底下睁只眼闭只眼。如今这样的热闹依旧十几日没出现了。
圣人盯着案桌前粗糙的龙尾石砚台叹气。时于归这次闭门不出完全是做给圣人看的, 原因多得很,一是怨他包庇杨家,二是恨他关了顾侍郎,三则是那日伤了她的心。他心里清楚,但他毕竟是一国之君,也是后宫之主,心中考量不少。
“气性和她母后一样大,我若是不给杨家人面子,也不想想太子要遭怎样非议,内宫好歹是她掌管凤仪,若是办得不体面,还不是说她不容人。”圣人放下折子不高兴地说着。杨家这事可是太子殿下一力促成的,若是办得太凶,别人只会说是太子不容人,丽贵妃到底是陪了他十几年的人,给点体面也是应该的。
王顺义见圣人不高兴,连忙弯腰劝道:“圣人多虑了,公主还小,大了便明白了。为人父母哪个不是真心对孩子的。”
圣人哼哼几声不说话,继续拿起奏折批阅着。
“岭南刺史送来的几筐樱桃,都拿去给她。好歹是个未出嫁的公主,天天和顾侍郎一起,出门也不来请安,真是无法无天。”
王顺义只是笑着,出门和陈黄门交代几句便继续站回到圣人边上。圣人捧着东边河南道递来的奏折仔细看着,上面详细言明高丽句皇室动荡,恐有战乱,脸上露出恍惚之色,喃喃自语说道:“皇后忌日要到了。”
那边,时于归出门的消息也传到太子殿下耳中,时庭瑜一听说是顾明朝出面带公主出去的,沉默半天,愤愤说道:“把亲哥哥关在门外,对着顾明朝倒是舍不得,无法无天。”
时于归乘着顾明朝的马车倒是开心地出了宫,今日是集会,长安城有个半年大集,放在大暑过后的第一天,今年又和菩萨寿诞撞在一起,大街上吆喝声,叫卖声,讨价还价声络绎不绝,酒楼内老板笑容满面地招呼着客人,小二脚不沾地地在人群中游走。长安城内人来人往,川流不息,像是长安城所有人今日都聚集在集会上。